一位初生毕业生父亲的中考日记（中）(2)

　　5月31日星期日

　　女儿回来后，由于学习紧张，担心营养跟不上，家中饮食结构多有改变，特别是肉食多了起来。所以，这几天，妻子与女儿都说体内湿热太大，热毒癕盛。

　　怎么办呢？母亲多有偏方，上午要我去家对面的小山坡上采些名叫地柏枝的草药来，熬煎后加红糖当茶饮，专袪大肠热。这种草药我采过多次，是识得的，便匆匆去了。

　　可当走到进山的路口时，我心中突然“咯噔”一下，脚步不由放慢了，心怀悲伤地向右边的杏树林中看去，那棵杏树下新垄起的黄土堆还在，大概没有人知道那里面埋着什么，除了我。

　　事情发生在十天前的那天，女儿第二次情绪较大波动的那天，妻子对当天心情的评价是“如过山车”，这其中“过”的“山”不仅仅是女儿那座，事实上还有另一座。那座山在当天早上六点左右，已被我埋在了这抔黄土里，它的名字叫“可乐”，是一条才养了一年的白色萨摩耶狗。

　　这狗是在女儿最喜欢的博美小狗“闹闹”去年死掉之后，妻子托人从外地带回来的，才到我家时，才刚刚满月，样子与“闹闹”极象，颇淘人喜欢，在亲朋圈里征集名字，最后定名就叫“可乐”。

　　在这只狗成长过程中，由于女儿大部分时间在郑，即使周末也难得回来，于是，她对其投入的情感并不多，只偶有回来时，见了它，逗逗它，或者牵出去遛遛。大概长到五、六个月大时，已有半人高，且好动，逢人熟不熟悉都往身上赴着亲热，曾有几次我看得不紧，吓哭了门口的小孩。母亲天天喂它，它更是倍加亲热，而母亲年纪大了，总担心被它撞倒了。于是我就有送别人养的想法，可多次与妻子女儿商量，都未得允许。后来，时间长了，感情深了，我也再不舍得，只是反复跟母亲交待，我们不在家时，千万不要近前，喂它也确保它锁在笼子里再去投食。

　　可谁料想，十多天前，它竟得了什么传染病。刚得病时，眼角眼屎多多，鼻子呼吸困难。由于正赶上忙着让女儿回登封的“折腾”，平时打防疫针又挺全的，也便没太在意，只听兽医嘱咐，让吃了些消炎药。但又过几天，渐渐发现它的病有些重了，便立即送到宠物医院，才被诊为传染病，连着几天打针，眼看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。打最后一针时，兽医说，基本没啥大碍了。

　　就是打最后一针的那天晚上，女儿在窗下做作业，大概十点多的样子，突然到我的书房叫我说，她听到“可乐”异常的嘶叫，似乎非常痛苦，让我出去看看。我大概是有些累了吧，象征性地走到狗笼处，听了听，没听出有什么异常，便没再仔细观察，就回屋了。

　　悲剧就在那个晚上发生了，在我的大意中发生了。第二天送女儿到校后，妻子去后院清扫狗笼时，先看到了惨景，立即哭着喊我快快去看，我看到的是一大团“冰冻的雪”，我的眼泪也顿时夺眶而出。

　　悲伤正烈，我和妻子却几乎同时意识到女儿马上就要回来吃早餐了，非常时期，决不能让她知道！于是，我断然决定，快速找了个大大的蛇皮袋子，双手抖动着托起“可乐”早已僵硬的身体，装进了袋中，然后带上铁锨，用电摩载着飞离了家门。

　　匆匆掩埋之后，母亲、妻子和我坐在客厅里各自默默承受着悲伤，母亲最为伤心，眼看女儿要回来了，她的泪水仍止不住地流淌，我严肃而急切地劝她，这事到此为止，我们必须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，决不能让女儿知道，否则，必将影响她长时间的学习情绪。

　　母亲服从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，妻子也洗了泪痕，然后若无其事地去接女儿了。

　　可我没想到，妻子接回来的竟还是伤心流泪的女儿，当我正要问妻子怎么回事时，妻子赶忙跟我使眼色，并在我耳边轻声说，“可乐”的事她不知道。

　　紧接着发生的事，就是5月20日的日记所记了。

　　但后来几天里，我和妻子总担心着女儿会知道这件事，女儿也不时在吃饭时，冷不丁地问一句，“可乐”怎么样了？我们便编着故事，渐渐地透露。先是说病得很重，庞物医院里不让带回家来，医生天天打针观察着呢。再说医生今天下了病危通知书。又过了几天，妻子瞅了个她心情不错的时候，郑重地说，昨天医生告诉我们，“可乐”不行了，并且很痛苦，建议打针，让它anle死，妈妈怕你知道伤心，就自作主张，同意了医生的意见，妈妈也没敢去看。

　　女儿信了，可能是学习紧张的缘故，也可能是她与“可乐”见面少，感情投入少，只伤心了一会儿，没有落泪，最后又善良地特别嘱咐她的妈妈，“可乐”的事，千万先别告诉奶奶，瞅准机会了再慢慢跟她说。

　　妻子给我转述了女儿的话，我伤心又自豪，心里说，我亲亲的傻妞啊，你真是个至善至孝的女儿。

　　写到这里，我很纠结该不该留下这段真实的记录，想想以往，我和妻子有太多如此对女儿看似善意的“欺骗”。这样好吗？这样下去，有一天，当她直面人生的残酷时，如何承受得了？况且，最后，当她看到这真实的文字记录时，最终知道了真相，那么，以后我们说的话她还信吗？

　　我想，这种“欺骗”的爱大概是不对的，以后不能再有了，毕竟她已是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，现实的残酷，必须承受。惟如此，方能长大。